“正统”思想之对于姚守义,诚如旧童装之对于长大了的少女。她们保存它们乃是保存自己的一部分。她们有时容忍不了别人将它们贬为“过时货”,乃是因为她们穿着它们确曾显得可爱过。时代之所以是延续的,正由于只能在一代人的内心里结束。而历史告诉我们,这个过程远比核桃干了的时间要长。
姚守义是返城知青中最明智地向生活进行主动的协商,最善于同生活“和平共处”的一个,是最早学得世故起来和圆熟起来的一个,也是最早从身上血淋淋地撕下愤世嫉俗的一层皮的一个。他原谅自己有时变成滑头,但他绝不允许自己变成恶棍。他可以做到不与滑头哲学争辩,但他毕竟还没修行到容忍恶棍理论的“超境”。
他端着饭盒,大步走向“新思想”的“精神领袖”。
“没想到主任也光临了,惭愧惭愧。我若瞧见您,就请您坐我对面了!”“领袖”颇感意外地说。
众人对他的突然出现不无诧异。
“你不是讨火吗?”他走到“精神领袖”跟前,将剩的半饭盒米饭扣在对方头上。扔了饭盒,双手按住对方的头,洗毛皮领子似的,就往对方头发里揉搓大米饭。烧茄子的油汤从对方头上往下流,糊住了眼镜片,一双别人称之为“深奥”的眼睛鼠目寸光了。
“再说给我听,许云峰是自私的吗?江姐是自私的吗?黄继光董存瑞是自私的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