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奴斯告诉了克利斯朵夫,奥里维要他谨慎些。克利斯朵夫却不以为意。
“得了吧!”他说,“谁都知道我不是个危险人物。难道我不能玩一下吗?我喜欢这些人,他们像我一样的做着工,像我一样的有个信仰。老实说,信仰是不同的,我们不是一条战线上的人……好吧,打架就打架,我不怕……有什么办法?我不能像你这样缩在壳里。跟布尔乔亚在一块,我透不过气来。”
奥里维的肺不需要这么多空气。他待在狭小的屋子里,和两个精神安定的女朋友做伴觉得很舒服。那时亚诺太太忙着慈善事业,赛西尔专心抚养孩子,口口声声只谈着孩子,也只跟孩子谈着,嘁嘁喳喳,学着小鸟的声音,把孩子那种不成腔的歌曲慢慢地变作人话。
奥里维跟工人们混了一下,结果有了两个熟人,像他一样是无党无派的。一个是地毯匠葛冷。他的工作完全是逞他高兴的,非常任性,可是手段很巧。他爱自己的手艺,天生对艺术品有鉴赏力,还加上观察,工作,参观博物馆等等的修养。奥里维托他修过一件古式家具:活儿很不容易做,他居然对付得很好,花了不少的精力和时间,只向奥里维要了一笔很公道的修理费,因为他能够做成这件活儿已经挺高兴了。奥里维对他发生了兴趣,探问他的身世和他对于劳工运动的意见。葛冷毫无意见;他完全不把这问题放在心上。他不属于这个阶级,也不属于任何阶级。他就是他。很少看书,所有知识方面的成就都是靠感官,眼睛,手,和真正的巴黎平民天生的鉴别力来的。他非常快活。在工人阶级的小布尔乔亚中间,这等人很多,那是法兰西最聪明的种族之一:因为肉体的劳作和精神活动在他们身上是平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