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我们再谈一会吧。”
“我不是来谈天而是给你上钢琴课的……来吧,开步走!”
“瞧你多有礼貌!”高兰德有点儿气恼了,心里却觉得这样碰一下钉子也痛快。
她非常用心地弹她的曲子;因为灵巧,所以成绩很过得去,有时还相当地好。胸中雪亮的克利斯朵夫暗里笑着这个淘气的女孩子“居然这样伶俐,虽然对弹的曲子一无所感,弹得倒像真有所感”。然而他不免因此对她抱着好感。高兰德竭力找机会跟他说话,觉得谈天比上课有趣得多。克利斯朵夫白白地拒绝,表示他不能回答,因为一说出心里的话就会得罪她;她却总有方法使他说出来;而且他的话越唐突,她越不觉得唐突:那对她是种游戏。精灵乖巧的姑娘知道克利斯朵夫最喜欢真诚,所以她大着胆子跟他一味顶撞,很固执地和他争论。而两人争论完了,一点儿不伤和气。
可是克利斯朵夫对这种沙龙里的友谊绝不会存什么幻想,他们中间也永远谈不到什么亲密,要不是有一天,高兰德一半突如其来,一半出于勾引男人的本能而向克利斯朵夫推心置腹的话。
头天晚上,她父母在家里招待宾客。她有说有笑,像疯子一般大大地卖弄了一番风情;但第二天早上克利斯朵夫去上课的时候,她累死了,形容憔悴,脸色苍白,头涨得厉害。她无精打采地连话都不愿意说,坐在钢琴前面有气无力地弹着,逢到快的段落都脱落了,改了几次也没弹好,便突然停下来说:“我弹不下去了……对不起……等一会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