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信号钟声响起了,他猛地一惊,一张脸无比苍白,他刚要抓起背包。可是妻子已抢先一步夺过背包堵在他面前。“给我。”他乞求道。“绝不,绝不!”妻用尽力气说道,一面和他争夺。一旁的农民围了过来,像是在看一个笑话。火上浇油,近乎疯狂的喊叫声一阵接着一阵,正在玩耍的孩子也跑了过来,但他们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只是拼命似的争夺着背包。
就在这时,火车头长吼一声,列车便轰隆轰隆地开进站来。突然,他放弃了背包,头也不回,发疯似地越过铁轨,跑向列车,奔着一节车厢,跳了进去。周围响起轰然大笑,农民们尖声向他喊道:“赶快逃吧,她要逮着你了。”“快点,快点,她要抓着你了。”他们一个劲地催促着他往前快跑,身后大笑的声浪就像阵阵鞭挞,抽打着他的羞耻。
这时,列车开动了。
妻子呆呆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背包,人们的哄笑声劈头盖脑地向她袭来。她凝视着开得越来越快、渐渐消失的列车,一句告别的话也没有,一点表示也没有。绝望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遮住了她的视线,直到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坐在角落里,他蜷缩着身子,列车越开越快,他不敢向窗外看上一眼。他所拥有的一切,山坡上的小房子、连同他的画、桌椅、窗、他的妻子、狗,还有许多幸福的日子,都从窗外飞了过去,被急速行驶的列车撕成了碎片。他经常观赏的这开阔的景色,如今也连同他的自由和他整个的生命一起被远远地抛去。他觉得他的生命通过他身上所有的血管慢慢流出体外,最后什么也没留下,只剩下这一张白纸,在他口袋里飒飒作响的一张纸,他就带着这张任意摆弄他生命的纸,在风中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