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房子住就行了,管它谁分的。”
“那不一样,住到女婿的房子里,气短! ”
“你们放心, 这是学校分给我的。咱住的地方离易俗社就隔一条马路。我带着你们老两口去看戏,逛王宝钏住过的寒窑,吃老孙家羊肉泡。”
“就是戏上唱的那个宰相的女儿王宝钏住的地方? ”妈睁大了眼睛。
“对。”
爹脱掉大裆裤,换上李晓音买的紧巴巴的裤子,路都不会走了。妈说要不别换了,爹手一挥,说:“咱现在是城里人了,得让咱女子长脸,不能土了吧唧的。”一条皮带系了解,解了系,笑着说上茅厕时解不开就麻达了。
妈也脱掉了黑色的大襟褂子,换上一件灰色的对襟外套,也换了新鞋。老两口的脸擦得光光的,穿着新崭崭的衣服,坐着长途汽车,到了城里。
街上车稠人密,他们不是第一次来城里,儿子们带他们来过。晚上去省城的剧场看秦腔戏,这可是人生中的第一遭,他们像孩子一样又兴奋又紧张。
两人不停地问李晓音,万一要上茅厕咋办? 瞌睡了咋办? 当他们走进豪华气派的剧场,坐在一排挨着一排的软座上,已经高兴得什么都忘记了。即使长时间坐着难受,不像在村里露天的野场子上看戏,可以抽烟、说话,站累了还可以四处逛,座位离舞台又远,演员眉眼看不清,他们还是坐得端端正正,认认真真地看完全本《武家坡》,还把两张戏票小心地装口袋,准备回家给村里人卖派。村里还没人坐进戏院看过戏,那是电影里地主太太才有的福气。城里多好呀,衣服鞋袜穿一两周都是干净的,不像在农村,出门一次,黄土遍身,鞋袜里都能倒出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