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机器视为社会邪恶的制造者加以反击,这有其美学的根源。一种更理智的准哲学的反对将自然科学视为社会邪恶的根源;或者,如果不是科学本身(只要它安于其适当的卑微地位,便准其平安无事),那就是那些依靠科学作为观察手段的人所持的态度。对自然的轻视可以理解,至少站在历史的角度可以理解,尽管对我们生命的发源地与生活无法逃避的环境持轻视态度,似乎不仅在理智上可悲,而且在道义上无理。但是,我感到不可理解的是人们竟然会畏惧、厌恶研究自然的方法。眼睛看到许多邪恶的东西,手臂会做许多残忍的事情。但是那挖出眼睛、砍掉手臂的疯子,只能是疯子。有人或许会说,科学只是我们用以接近自然的自然手段的延伸。而我所谓延伸不仅是数量上的广度与深度,如显微镜增加肉眼的视力;而且是通过将关系与相互作用纳入视野而对洞察力与理解力的延伸。既然我们必须无条件地以某种形式、通过某种途径接近自然——要是通过死亡之途就好了——我坦率承认自己完全无法理解那些反对理智的、有控制的方法——因为这正是科学的要义——的人。
我对他们的态度能持有任何同情的唯一办法就是回想曾经有那么些人,他们宣称崇敬科学——并大写该词——他们不是把科学当作一种研究的方法,而是当作一种自我封闭的与外界隔绝的存在,一种有关自足的、权威的、固有的绝对真理的新神学。然后,似乎纠正他们的误解要比首先赞同这种误解,然后一反崇敬而为谴责,要简单得多。理智的方法之反面是毫无方法或盲目的、愚蠢的方法。从列举“科学的局限”中获取乐趣,此种心态何其怪矣。因为知识的内在局限反在于无知;赞美无知的动机只有那些从维持他人无知状态中谋利的人才知道。科学当然有其内在的局限。但此种局限乃由于应用它的人的无能;克服局限的办法在于矫正其使用方法,而不是诅咒被使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