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道旁那些在另一种心情与另一种生活中的人类,却只知用强欲的眼光在她那衣服,发结,柔白的面庞上搜寻什么。
恰好百花村的柜台上的自鸣钟报过八点一刻,这辆惹人注目的包车在花玻璃门口当的一声停住。酒楼的门前,多少汽车,黄包车旁边嗑瓜子吃香烟的人都寂静了,眼看车上的姑娘缓缓地走上柜台转角的楼梯,于是门外门内许多声音嚷着:“来了!来了!吉和里的笑倩。……”
即时楼上靠街的三层大客厅中也起了一阵喧呶的叫声。
她将柔软的鞋底踏上那宽大的铺了漆布的楼梯,她骤然觉得将思想的自由剥夺了。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便迅疾地转上三楼的短梯,迎头一个白衣铜牌的少年㑽官笑吟吟地说:“李旅长在这屋里。”他指着一个大的房间。
当她掀开洋纱的门帘走入这宽大明丽的房间以后,团团的座上拍掌与说话声乱成一片。
她看看有多半是熟识的军官,与什么长,便照例先劝过一巡酒。她轻浅地笑着并不强劝他们饮,然而芳烈的白兰地已罄了两大瓶。她刚刚在穿骑马裤敞胸的青缎小袷衫的李旅长身旁坐下,忽然,对面的税捐局长端起高脚玻璃杯高声道:
“旅长,今儿非把笑姑娘罚一下不可!来得怎么晚了?……您要用用军令!……哈哈!……”他是五十多岁的肥胖官儿,腮上厚垂的肉纹与一撮新留的胡子,流荡着欲火的眼光,都十分称合。他同这一席的主人李旅长是多年关外的老朋友,所以说话没得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