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营门,本是打开了,待败退的天兵自家进去的。这时,自己的队伍退进了营门,练勇也就跟着追进了营门。凤池四周一看,营墙筑得很厚,一重重的帐棚,在四周罗列着,只估量这情形,军队便是不少,羊入虎口,稍停就可以全军覆没。如何可以停止?因之身子虽是拼命奔跑,心里却是不住地在那里打主意。回头看来,原来作包抄形势的长矛队,也有一部分跟着进营门,分明是转头来援救的。凤池虽看到帐棚、军器、粮秣,全摆在眼前,自己决不去动,即眨眼的工夫也不敢停留,直向前奔,看到营垒的正面,也有所营门,正是四面张开着。他心里头一喜,也忘了困倦,更打起了精神,领着队伍再做一个势子直冲出了门。当他们由大营前面冲出去的时候,那迎击的天兵,回转阵势,刚是由营后回了营里,两下首尾不相接,就不曾交手。至于原先由寨墙下败退的天兵,看练勇已经追到了自己营里,更是心慌。不但不在营里接仗,反是由四处营门逃了出去。天明寨的练勇,始终是随在凤池身后的。见他一人当先,只管在长毛阵势深的所在向前闯,丝毫不受到天兵的拦阻。大家也就胆子大了起来,跟着他来闯。由前营厦闯出来之后,营外的天兵,反是零零落落地不成部伍。练勇们无论向哪里冲撞,也不会受到拦阻。凤池向寨门前看,那垂下来的吊桥,还没有扯起,看看自己的练勇全队不曾受了什么损失。这就高声喊着:“不用杀了,大家快回寨子去吧。”口里喊着,身子站住了,静待练勇全队冲向前去。恰好立青站在山上,看到父亲带着练勇,已经杀进了长毛的营垒,这很觉得危险。加着在营外接仗的天兵,也都回杀到营里去,假使他们把营门关上,岂不是一个也逃不出来?因之教寨上练勇,拼命敲着锣,把前寨所留的三四十名练勇,一齐带着冲下山来。口里还是高声喊叫着杀呀杀呀!在营外那些散落的天兵,见山下练勇由营里冲出,而山上的练勇,又冲下山来,分明这是一种夹攻之势。大家更是一阵胡跑。凤池哪里还敢恋战,带了全队练勇,与立青的队伍合为一处,就回到山寨上去。但是在山下的天兵,除了被寨门上的滚木檑石打着,死伤几十人之外,一路之上,零零碎碎,在乱军里带着伤的,躺在地上的还是不少。天军正想里应外合,把天明寨冲杀开来,不料一个练勇不曾捉到,自己反而死伤了许多人。尤其是黄执中自己,在寨门口下面,被大石头打在肩上,重伤了一块,心里愤恨已极。回营以后,他乱蹦乱跳,口里叫着,非把天明寨踏成齑粉,不能出这口怨气。他的帐棚,和汪孟刚的帐棚,相隔不远。他这样生气,孟刚在自己帐棚里听得很是清楚,待到天亮之后,于是整齐了衣巾,向执中这边走来。站在帐外边,孟刚就立定了脚,向里面躬身一个长揖,沉着声音道:“小弟汪孟刚求见。”黄执中重声答道:“你进来,我们上了山上妖人这一次大当,非报仇不可。若不是你儿子捉住了朱子清,我也不会用这条计。”孟刚走进帐去,见他一脚踏在凳上瞪了眼睛,伸手重重地在桌上一拍。在他的腰上,还挂着一把马刀呢。他左手握了刀套子,右手拔出刀来,咬着牙,举刀向下一砍,就啪嚓一声,砍掉了一只桌子角。孟刚心里虽是怦怦乱跳着,但在面子上,依然沉住了这口气;进得帐来,反是向后退了两小步,沉静了一会,才道:“依小弟看来,黄兄也不必生气。好在这山上前后两道寨子,都让我们堵死,山里的人,也不能飞上天去。山上粮食,本来不多,再吃十天半月,就全要吃光。到那个时候,我们不必去破这寨子,他们也把守不住。”执中将拔出来的刀,向套子里一推,那只脚还依然踏在凳子上,瞪了眼,许久说不出话来。孟刚道:“这话不过小弟一点意见,并非小弟们贪生怕死,不敢前去攻山,只要黄兄定了计划,觉得要小弟冲杀前阵,小弟死而无怨。”执中依然向他脸上看着,沉静了一会儿,用手一拍腿道:“这些事情,我知道全是李凤池做的,有他父子在山,那总是我们的对头。现在我发誓,与李家父子不两立,不是山上人把他父子人头送下山来,我决不解围。从今日起,山前山后,各加筑五个营寨,到四乡去招新弟兄到这里来训练。我一面写呈报到监军大人那里去请示。”孟刚道:“山里的人,本来有限,就是用我们现在的兵力来包围也足够了。”执中道:“我不能忍耐了,我把十个拼一个,也要杀到山上去,我练新兄弟,不是要包围这山寨就算了,我还得自己带人,冲杀上山去。”孟刚看到他的态度十分坚决,不容作副将的自己再说什么。自这日起,前后两个寨门外,天军就增加了营垒,每日全有绳子缚着整大串的人,向两方营垒押解下去。在山寨上巡哨的人,对山下这情形,自也时时刻刻都看得很清楚。大家明白,长毛对这山寨上,是做定了对头,各人心里,全不免加上一个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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